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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得好,其实比活着更重要_二元论_唯心主义_苏德超

发布日期:2025-07-07 03:44    点击次数:193

内容来源:2025年6月14-15日,笔记侠于南通举办的PPE课程2025级第二模块【哲学·生与死】

分享嘉宾:苏德超 ,武汉大学哲学院教授、笔记侠PPE政经哲导师、笔记侠政经哲商学院顾问委员会创始顾问。

责编| 贾宁 排版| 沐言

第 9042 篇深度好文:18101字 | 25 分钟阅读

政经哲思维

笔记君说:

经营之圣稻盛和夫在65岁时切除2/3胃部后,选择遁入空门,法号“大和”。他坦言:人生最后20年,是为“灵魂新的旅程”做准备的阶段。

这并非消极避世,而是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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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笔记侠PPE(政经哲)课程2025级第二模块“哲学·生与死”的授课中,武汉大学哲学院教授苏德超老师指出:

死亡,恰是我们一切文明、文化、企业乃至个人活动存在的基础。

苏德超教授援引海德格尔的“畏死”状态与普里高津的耗散结构理论,揭示企业家的生存困境与突围之道:唯有领悟“空色不异”,超越有限游戏,构建开放的生命系统,才能在生死边界寻得真正的“不崩坏”之力。

这堂课,是给所有在高速时代负重前行的灵魂,一剂关乎存在本质的清醒剂。

以下,是苏教授本次授课第二部分内容的整理,希望对你有所启发。

一、二元论的生与死

朴素唯物主义最大的挑战,是我的意识之外有一个世界存在;唯心主义会说,你怎么知道?唯心主义所谓的悟道,都是直觉。

这一点上,他们认为朴素唯物主义者永远无法自洽,这是后者最大的痛。

今天,在哲学家里,完全相信朴素唯物主义的几乎没有了,这个痛点太痛了。物理主义本身是现象主义,一切讲证据,而证据在经验之中。

唯物唯心都只是一种信仰,不可能是科学。这里的科学是指经验科学意义上的。

科学家既可以相信唯物主义,也可以相信唯心主义。有些诺贝尔奖得主是唯物主义者,有些诺贝尔奖得主是唯心主义者。

为什么朴素唯物主义有那么大的痛点,还有那么多人相信它呢?因为说话方便、简洁。

比如,为什么苏德超存在呢?

唯心主义说,他就是我们的一个观念,讲台也是一个观念,他拿的麦克风也是一个观念。一个观念在另一个观念上面走来走去,还拿着另一个观念,这太奇怪了。

朴素唯物主义说,很简单,苏德超是个人,在外面存在着,讲台、麦克风都是东西,三者之间有一种关系。所以,朴素唯物主义说话特别方便,但最大的麻烦是逻辑不自洽。

唯心主义特别自洽,所有的东西都在你的感觉里。

科学家的工作方式就是唯心主义,他要输出感觉,输出证据。什么是证据,感觉到了的才叫证据。没有感觉到的,那就没有证据,不能瞎猜。

贝克莱说:To be is to be percieved。存在就是被感知。感觉不到了,那就不存在。

有人相信唯物,有人相信唯心,但他们有各自的麻烦:唯物的麻烦是太武断了,没有证据;唯心又不够稳定,一切都是你的想法。

因此,笛卡尔提出了二元论。世界是二元的,心有意识,也有物质,这两个东西同时存在,非常接近于我们的周易。

周易也是阴阳二元,心负责思考,物则有广延(广延是心灵对空间属性的内在把握),还可以解释刚才的那些难题。

朴素唯物主义问,爱在哪里?你对老婆的爱在哪里?找不到,因为那是你的心意,你对老婆的爱有多大、多长、多宽?看不出来,因为不占空间。

物体是物理学可以研究的对象,服从因果规律。而心灵服从自由的规律,服从自由的理由。

二元论也许会认为,爱有两种:你爱你的老婆,首先你的心必须爱她的心,你的身体爱她的身体,这才是完整的。

如果你的心爱她的心,你的身体不爱她的身体,那就非常遗憾:你们的爱得不到生理奖励。反过来,你的身体爱她的身体,但你的心不爱她的心,那就非常危险:也许你在利用她。

二元论其实非常正常,普通人都是二元论者,既相信有物质,也相信有心。白天是朴素唯物主义者,到了晚上灯一关,都是唯心主义者,开始怕鬼。

佛教在跟普通人讲的时候,都讲成了二元,这是佛教不衰的原因。从某个意义上看,佛教要比二元论深刻得多,也比朴素的唯物、唯心要深刻得多。

大概为了让普通人相信,佛教简单地讲成了二元论:你为什么害怕死,为什么害怕尸体?

禅宗就告诉大家:我们每天都背着一具尸体,这就是我们的身体。为什么要害怕死亡呢?真正的死亡,是那具尸体没人背了。没人背了,你去背上就行了,所以没必要害怕。你为什么怕鬼,他都没有身体可背,你怕什么?

二元论,既不唯物又不唯心,把两者的优点都吸收进来消化。朱熹的“理在事先”在理论上非常接近西方的柏拉图主义。神经心理学家约翰·埃克尔斯(John Carew Eccles)获得1963年诺贝尔生物学奖,也是二元论者。

在二元论中,“我”是提线木偶的操作员,我的身体就是提线木偶。我是通过提线的操作者来操纵我的身体。

笛卡尔认为,真正的“我”住在大脑的松果腺(笛卡尔认为松果腺乃大脑中的一处“信息交换站”,司职传递肉身与心灵之间的讯息)里,没有物质。

真我在松果腺里观看我的身体,在身体各处收集信息,然后发号施令,身体只是傀儡。

(苏德超老师与部分同学合影)

二元论看外界,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世界,接触的是我们的仪器,我们相互握手,目的是让传感器碰一碰,碰的目的是收集一些生物信息,有些生物信息足够好,可能有更加亲密的关系,它就是最好的伴侣(灵魂伴侣)。

作为一个二元论者,在灵魂伴侣之外,身体的伴侣和灵魂伴侣应该同时存在。

二元论跟唯心论一样,对转世、对死后的生活,也可以满怀期望。它的好处就是避免了唯心主义的一些麻烦,物理世界的稳定性就有了保障。

(苏德超老师授课中)

在笛卡尔的著作中有两本书,一本是《论灵魂的激情》,一本是《方法论》。

在《论灵魂的激情》中,笛卡尔写道:“灵魂具有这样一种性质,它同广延毫无关系,同组合成身体的质料的大小和别的特性也无关系,而只同它的整个组装相关……

它并不会因为身体的一个部分的移去而变小一点,然而当身体器官的集合崩解时,它本身整个就从身体撤出去了。”

(在笛卡尔的定义中,广延,是心灵对空间属性的内在把握。)灵魂和广延没有任何关系,接受这一点,我们就不会死。

笛卡尔是数学家,他要用理性来证明他的观点:身体会死,死是整体的分解,而分解一定要有部分才行,没有部分就没法分解。灵魂没有空间,没有维度。灵魂没有广延,也没有部分,所以灵魂就不会死。

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通过唯心主义、二元论缓解了对死亡的恐惧。

柏拉图在2000多年前,就已经证明了灵魂不会死,因为灵魂没有部分,死是部分的分离,没有部分,就不会有死亡。

笛卡尔在《方法谈》中说:“我们的心灵有一个完全独立于身体的本性,因此也绝不会与身体同死;我们既然见不到别的毁灭心灵的原因,自然会因此断定心灵是不死的了。”

有没有可能灵魂是肉体的一个功能,它只是一个过程?

朴素唯物主义有句话:肉体是刀,灵魂就是刀的锋利。想想看,没有刀,还有刀的锋利吗?

但唯心主义也可以反过来说:灵魂是刀,肉体是刀的锋利。灵魂没了,刀的锋利有用吗?更高级的认知可以是:如果锋利象征企业的发展方向、产品的设计方案,而你的核心团队、产品设计师就是灵魂。

好的产品来自好的想法,想法来自灵魂。

类似柏拉图的思路,我们用双手可以证明灵魂的存在:

我们把两个手合在一起,请问这两个手是不是重合了?接近完全重合,好像完全重合。既然“好像”,那你一定见过完全重合,没有见过,哪里来的“好像”呢?

莱布尼茨说,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手掌。

完全重合,在物理世界是见不到的。

你见不到,就不敢说好像完全重合。你说两只手掌接近完全重合,说明你曾见过完全重合,你在物理世界见不到完全重合,一定在非物理世界见过完全重合,你在非物理世界见过,你就能以非物理的方式存在,我们可以叫这种存在方式叫做“灵魂”。

柏拉图通过知识证明灵魂是存在的。

在变化的世界里没有知识,只有信息,信息是变化的,而知识是不变的,柏拉图的世界、科学的世界、数学的世界是不变的事。我们变化的肉体怎么理解不变的世界?除非我们有个不变的灵魂。

普通人活在变化的世界里,我们的快乐,我们的痛苦都来自变化。

吃东西,如果总是一个味道,我们就不爽;唱歌,总是一个声音,也不爽。一定要有变化。变化带来快乐。

所有快乐、所有痛苦都是变化的。你要执着于变化的世界,对不起,你的快乐和痛苦都不是重要的。科学家、数学家要让我们回到不变的世界,他解决的不是快乐和痛苦的问题,他要解决不稳定的问题。

在变化的世界里有一个稳定的结构,因此我们可以对未来做一个稳定的预期,这才是科学家和数学家要干的事情。

变化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不变的世界,变化的世界叫现象世界,不变的世界叫本质的世界,灵魂的世界,我们要回到那个世界。

柏拉图说,人的灵魂是不死的。如此便能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其实,朴素唯物主义同样可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倘若我们真的相信伊壁鸠鲁和卢克莱修,很多时候,我们的害怕、恐惧是自己吓自己,因为我们想错了。所有的错误并非世界错了,而是我们想错了,那些恐惧其实并不存在。

如果我们看那些硅谷企业家的传记,能了解到他们的焦虑。

比如马斯克的焦虑,他不是常人的焦虑,他的焦虑都是工具性的。他只是想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会把自己的情绪激发出来,甚至发脾气。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激发身体的能量来解决问题。

笛卡尔重复了柏拉图的观点,他说我们的心灵有完全独立于身体的本性,绝不可能与身体同时存在。

最重要的是,心灵或灵魂没有广延、没有空间,也就没有部分,因为所有的部分都依赖空间,所以灵魂不会死。

二元论者或唯心论者会为此开心。但灵魂不死未必是件好事,万一遇到折磨,却没有逃避之路。而朴素唯物主义者有逃避的可能。做到“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真的很难。

二、中立一元论的生与死

唯物、唯心的观点认为世界要么是物质的,要么是意识的,但中立一元论认为世界的基本材料是中性的,既非物质,也非心理。代表人物有斯宾诺莎、休谟。

斯宾诺莎认为,这个世界是无限的,是“一”而非“多”,不存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东西。我们看到的“多”是幻觉。这“一”个东西有无数的性质。

在这无数的性质里面,我们只能认识两种,即物质和心理,并且我们对这两种性质的认识也是有限的。

他的观点阐述得很透彻,现在科学家基本上也承认这一点。我们的一切生物现象、社会现象、文化现象都是电现象,我们所有的感觉,最终都取决于生物电。

但我们对电的感知非常有限,220伏能电死人,而高压远不止220伏,低压电特别低时我们也感觉不到。

另外一个是休谟,他认为无论我们生活在哪里,都活在感觉里。感觉既非物质,也非心理,世界最基本的构成是感觉,整个世界由感觉拼装而成,他的观点也是中立的。

还有马赫,爱因斯坦比较喜欢马赫,在某个意义上爱因斯坦是马赫的学生。

马赫认为自我和对象都是针对这个世界临时搭建起来的东西,这些临时的东西会消失。

(笔记侠PPE课程学员在课堂上提问互动)

从中立一元论来看,二元论所认为的身体和心灵,不过是构成世界的材料的两种构型。就好像水可以结成冰,也能重新变成水。

若把冰看作物质,把水看作意识,这其实是一种执着。实际上,水与冰本质上是一回事,并无不同,这就是中立一元论。

在中立一元论中,死亡是冰融化成了水。你觉得自己死了,其实一直还在,不必执着于非得是冰。而生就是水变成了冰,开始有了形状,若没有形状,就成了水。事物在不停地转化。

中立一元论这种说法有点悬,有点特别,有佛学的意味。

我们来看罗素文章里的一个要点。罗素说身体并不持续存在,它总与环境交换物质,即便原子很重要,也不持续存在,我们无法分辨不同时刻的原子是否为同一个原子。

身体的尺寸只是外观相似。学理科的人应该知道,进入亚原子内部,所有电子都相同,每个电子原则上与另一个电子不可区分。

不同的人能分开,但原子内部的夸克完全不可区分,它们性质相同。同一秒电子在这里,下一秒就到了别处,所以不能说前一秒看见的电子和下一秒看见的是同一个电子,这是科学事实。

一旦进入原子内部,通常所说的同一性消失,但我们的世界、社会、企业经营必须建立同一性,否则月末不知道给哪个员工发工资,年末也不知道给谁发年终奖,法律关系、社会关系靠同一性维系,然而从量子层面看,原子内部没有同一性可言。

这是科学家普遍的认识,粒子一模一样。“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适用于宏观世界,微观世界里它们就是一样的。

根据生物学说法,每隔7年,身体里的物质就会更换完。我们认为,现在的我和7年前的我是同一个,只是因为外观相似,物质并非同一个。

结婚的人有“七年之痒”,七年前后感情变化很大。这说明身体并不绝对同一,灵魂也不是一个固定的东西。

因此,罗素说,灵魂只是各种活动及其内容,我们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比如摸脸,脸不一定是“自己”,皮肤可换,肉、骨头也能换,骨折可换钛合金腿,心脏、大脑未来或许也能换,所以身体的相似只是外观相似,灵魂也是如此。

我们找自己时,找到的只是身体,但并非同一个身体。有人说自己是二元论者,可当去想自己在哪里时,根本想不出自己。

当我们想自己时,想到的只是念头、对世界的牵挂,因为是自己在想,所以无法成为所想的那个“自己”。

这就是薛定谔讲的西方理性精神的解离,将“我”和“我的观察”截然分开,会陷入虚无。在找不到“我”的情况下,人们拼命折腾肉体、创造物质财富来填补空虚。

身体不是“我”,我们甚至找不到同一个身体。找不到“我”是因为排除身体后,要么是对世界的想法,要么是一片虚空,而虚空才是真正的“我”。

一个人若只关注自己,家庭关系不会好;只关注家庭,邻里关系不佳;只关注企业,生意做不大。只有把自己融入世界,才能拥有整个世界。

灵魂也没有连续性,所谓的连续性不过是习惯和记忆的连续性。有人相信死后灵魂幸存,这就像地震后河谷变成山峰,希望原来的河还存在一样,不太可能,罗素这么讲很悲惨。

罗素认为我们害怕死亡是因为恐惧这种情感,让我们盼望有来生。对来世的信仰并非源于理性论证,而是源于情感。

想明白了,就不会害怕死亡,就像高中生不害怕高中结束。不过,这种恐惧是本能的,且在生物学上有时是有益的。

罗素很睿智,他把神秘东西用理性方式讲得清楚了。

罗素说:“相信有来生,可以是一件坏事,会让人们更愿意在战争中放弃生命,让人世更残酷。而相信死亡是最终结局,则会激发善良。”

人类及其低等祖先在漫长时代与敌人战斗,克服本能的死亡恐惧对胜利者有优势,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在我看来,克服这种恐惧的最佳方法是逐渐拓宽你的兴趣,使其变得越来越客观,直到自我意识的壁垒一点一点地消退,你的生命越来越多地融入到普遍的生命之中。”

注意,自我意识的壁垒也能消解,就是去除我执。你认为我是有边界的,这是我,那是你,其实这个边界是不存在的,从自然科学角度看它都不存在。

(苏德超老师现场授课)

用放大镜、显微镜去看我的皮肤跟外面的空气,差别微乎其微,这个差别在消失。

我们每个人跟这个世界是连续的,我就是这个世界里面的一滴水,这一滴水跟整个河流的水是连续的,没有断裂过。我执,是虚幻的,必须让自我意识的壁垒一点点地消除,你就不会害怕死亡。

当你的生命越来越多地融入到普遍的生命当中,这就是天人合一、人神合一、万物合一。

千万不要说只有我们的传统文化才讲天人合一,只要你是个人,你一定会讲天人合一,要不然你怎么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老是执着于我,区分这是我,这是你,一定会害怕死亡,最后可能不该死的时候被自己吓死。

下面是一个非常有名的比喻。罗素说:“人的生命应当像河流,开始是涓涓细流,受两岸的限制而十分狭窄,尔后奔腾咆哮,翻过危岩,飞越瀑布,河面渐渐开阔,河岸也随之向两边隐去,最后水流平缓,森森无际,汇入大海之中,个人就这样毫无痛苦地消失了。”

起初,我们是细小的河流,被家庭包围着。

渐渐地,河面变得宽阔,河岸开始后退,人开始有了自己的社交圈、自己的事业,也开始有了更加宏大的梦想。

然后河流开始变得平静,就像小孩总是叽叽喳喳,人年纪大了就不想说太多的话,只是看一看、笑一笑,心里便明白。最终在不知不觉中,它融入大海,毫无痛苦地失去了自己的个体。

中立一元必须消失,自我的边界也消失了。

一个人在老年时,若能这样看待自己的生命,就不会惧怕死亡。

“我希望随着精力的衰减,如果疲惫感与日俱增,那么休息的想法也并非不可接受。”

“希望能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知道其他人会继续我无法完成的工作,并且心满意足地认为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以尽心尽力。”

这个时候安然去世,回到生命的本源,那就是大海,就像小溪来到河流,河流回到了大海,生命还在,只是边界消失了,本来就没有边界。

边界是个幻觉,不必在乎。破掉我执,接受一切发生的都是自己想要的。

边界感是我们构造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若接受这一点,你会发现所有宗教、所有哲学,最终都在用不同的语言阐述同一个道理:不要有边界感,要更豁达一些。

我极力推荐理工科头脑的人去了解罗素。他能让你更快地理解那些神秘事物背后的道理,而且他会用非常理性的方式把这些道理讲清楚。他被爱因斯坦称为“世纪智者”、“20世纪的聪明人”。

三、唯我论的生与死

唯我论认为自我是唯一的实在。

注意,不是说这个世界只有“我”,若这样说便不是唯我论。以自我为中心,并非唯我论。

一个人以自我为中心,只是自私,比如有人说“我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你们都得听我的”,这是自私、自大的表现,并非唯我论。

唯我论是指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我”,确切地说,它认为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想法,是“我”造出来、想出来的,是“我”的一场梦,这样讲才是唯我论。

唯我论在哲学上难以找到瑕疵,难以被驳倒,这着实气人。谁都知道大概没人会傻到接受唯我论,但就是驳不倒它,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智力挑战。

可以这样说,“我”做梦时,梦中有个你也会这样讲,而梦中的你依赖于“我”。以此类比,又怎能判断此刻“我”不是在做梦呢?此刻与做梦的情况可能毫无差别。

既然做梦时你依赖于“我”而存在,那么现在你也只是“我”的一个梦、一个想法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是不是出现在苏德超的梦中,你永远不知道,可能你会说我,把我送到南通医院,测一下脑电波,就知道有没有做梦。你又怎么知道你送我去南通医院做脑电波测试,不是在梦中发生的呢?所以我们驳不倒唯我论。

虽然我们很不喜欢它,但它真的太牛了。唯一没有理论缺陷的理论是唯我论。唯我论认为,你们都是我的想法,这听起来很荒唐,然而最荒唐的东西恰恰没有任何逻辑瑕疵。

这提醒我们,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很奇妙,处处有奇妙之处,却找不到它的漏洞。

其代表人物有古希腊的高尔吉亚,以及古代印度教的某些派别。

高尔吉亚做了逻辑证明,第一个定理是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第二个定理是就算有东西存在,我们也认识不到,第三个定理比较简单,讲的是,就算我们可以认知,也没办法向别人传达。

他说,我知道的是一些道理,而告诉你的是一些话,是声波的振动。我知道的东西是像1+1=2这样的道理,你不可能通过声波的振动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给你的东西和我想给你的东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我在想什么。

到目前为止,人类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可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们相互传达的工具和载体,跟要传的东西完全不同。

我是什么?我就是全世界。世界是什么?世界就是我的想法。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是整个世界消失。

注意,对于唯我论者来说,不是我死了,而是世界死了,是世界离开了我。

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我离开了世界,我逝世了,跟世界再见。唯我论者说世界对我说“再见”,然后消失了。

“视一切皆为自我,见自我于一切之中,如此之见者,无所退避。”

这是伊莎奥义书里第六节、第七节的一个观点。伊莎奥义书非常重要,印度圣雄甘地说过,只要伊莎奥义书前三节还在,印度教的基本教义就不会丢失。

佛教源自印度教,虽然佛教很厉害,但在印度本土一直未能超越印度教。印度教能发展并延续下来,肯定有其道理。

它说视一切为自我,一切东西都是我,见自我于一切之中,我在A身上看见了我,我在B那里也看见了我,见自我于一切之中。

如此之见者无所退避。你跟世界打交道就是你跟自己在打交道。

你去解决世界的问题就是在解决你的问题,所以唯我论,它并不自私,它可以非常博大,一切问题都是他的,一切收获都是他的。春天是他的,秋天是他的,夏天是他的,冬天也是他的。

(笔记侠PPE课程学员在课堂上提问互动)

唯我论者可不执着,因为世界都是他的。对于觉悟者而言,觉悟就是醒过来了,就是佛,一切存在无非是自我。知晓这一种统一性的智者,又怎么会有痛苦或者迷惑持续呢?

你痛苦,是因为你的庄稼颗粒无收。但是你知道在这个地方不下雨,在另外一个地方必定会下雨,有的地方下雨,有的地方不下雨,这本来就是世界的安排。

你这个地方没有收成,在另外一个地方有收成了,整个世界就是在做对冲,总收成不变。

唯我论者强大得很,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勇敢去接受唯我论,你接受完唯我论之后,你就会接受整个世界。

你回到家老婆对你发脾气,没关系,那是你自己在对你发脾气,你能接受自己发脾气,当然也能接受老婆发脾气。老婆对你发脾气都能接受,那老婆对你做别的事情你也可以接受,老婆做什么你都能接受。

你如此包容,老婆会很喜欢,家庭矛盾就消失了。以此类推,你的人际关系矛盾也会消失,企业内的矛盾以及你的社会关系都会变得非常好。

但唯一的一点是,我们没有足够理智上的勇气接受唯我论。

虽然我们知道驳不倒它,但我们不相信它是真的。因为如果是真的,我们会害怕孤独,唯我论会让我们感觉这个世界没有别人,只有自己,这是唯我论一个特点。

四、佛教的生与死

印度教跟佛教是有非常接近的,因为它们是同一个民族的传统,非常接近。佛教会讲“诸法无我”。

按照它的观点,一切现象皆是由因缘和合而生,都是有条件生成的。

注意,一切都是有条件生成的,不要把它理解成原子论或物理学。一切都是因缘,连因缘也是因缘。

佛教讲得特别彻底,比朴素唯物论、唯心论、科学都要彻底得多,要彻底杜绝有永恒不变的自我、实体自我,这就是它与其他理论的区别。

没有任何东西不是缘起性空的。我们认为有东西存在是因为缘起。有因缘条件和合了,所以叫缘起。任何一个缘起和性空可以拆开来看。

我们认为有东西是因为有缘起,但这个东西本质上是空的。这里说的空不是假,空就是空,真假都是从空里蹦出来的,空比真假要底层得多。

不要对空做区分,甚至我们一般以为的不做区分都是一种区分,所以连这个也不要有。佛教禅宗师父会跟我们讲破成见,每一种见都是一种观点,都是一种区分。

要干成事情,必须要有见识。但是你的所有都是你的成见,这个见造就了你,也会毁灭你,它会让你执着,所以你必须破成见。

成见,有成才有见,有见才有成。你把它破掉之后,你才能到达佛教的境界。

要是没破掉,成见可以让我们成功,但不会让我们有内心的安宁。

狮子什么时候才能感觉到它是狮子?它看见它的食物在草原上跑的时候,它才是狮子,其实狮子是没有幸福的,它只有快乐。

快乐就建立在,有一只羚羊跑过来,有一只鬣狗跑过来,虽然它很丑,但是它的肉还是可以吃的。

缘起性空,代表人物是释迦牟尼、龙树。“我”就是五蕴(色受想行识)暂时聚集在一起。我就是我的感觉。我就是一大堆感觉如柴薪所举之火,并无自性。

我就是火,柴就是火的缘,这些柴在一起燃起了火,火就是我。你把柴去掉,火也就没有了,所以就没有自性。

范缜写了《神灭论》,他想反驳佛教,却没意识到佛教观点与他一致。佛教认为,就如同几支火依附于柴火,柴没了,火也就没了,又像刀与刀的锋利,刀没了,刀的锋利也就不存在了。

死亡就是柴还在,或者柴燃尽了。死亡是五蕴离散。

业力本质上就是行为,你的行为惯性会推动新的五蕴和合。就像火燃烧森林,火很难扑灭,是因为其凭着惯性会烧向其他地方。

若你相信自己有自性,就会变得具有吞噬性,因执着造成新的因缘,不断吞噬新的资源,变成一个黑洞,不断吸收新的资源,最后变得很可怕。

过于强调自我的自性,这就是轮回。火燃尽了,但你不愿意它熄灭;或者就如同火尽薪灭,但余烬里的温度依然能点燃新的木柴,这就是获得了新生。

这是佛教里的讲法。火从余烬中重新燃起新的火,这就叫轮回。轮回之火与前面的火是不是同一堆火,我们不知道,但有连续性是没问题的。

这是龙树《中论·观因缘品》:“因诸外道计一切法。或从自生。或从他生。或从自他共生。”

我们的一些东西、一些现象,要么它是自己产生的,要么它是从别的东西产生的,要么是自己和别的东西一起产生的。没有别的可能性。

“或从无因生。故说偈破云。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知无生。”

它没有原因。若认为没有别的可能,那就是没有原因。若认为是自生的,那就是演化论者。

然而演化论存在问题,在自生方面根本就不存在“生”。就像在有我之前还没有我,我自己生自己,没有我又如何生自己,所以从逻辑上说,自生绝对行不通。

既然自生不可能,那么他生就成了常识,普通人以及科学界都会认为是他生。并且自他共生也不可能,因为自生不可能,自他共生自然也不可能。

或者说从无因生是如今最新的科学观点,量子涨落能将万物抛出来,这个世界原本什么都没有,但突然量子自发地出现涨落现象,就可以产生人以及其他东西,只是其概率非常低。

但佛教并非如此认为。佛教说不共不自生、不他生、不共不无因,这些观点都不对,因此一切均无生灭,这很了不起,这就是破成见。

这次我们讨论的问题是,一个东西到底从哪里来,是自己产生的,还是别的东西产生它,或是自己和别的东西一起产生它,又或是凭空出现,就这四种情况。

若去回答这个问题,活该师父打一棍子当头棒喝,佛教是要把这个问题取消。回答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过于执着“生”,没有“生”,何必去找生的原因。

佛教的观点非常彻底,将这些讲给普通认知的普通人,他们根本听不懂,也不明白为何要听这些。

对于普通人来说,讲他生、讲因缘就够了,因为这样他们可以向善,这一世知道因缘向善,下一世可以提高层次,没必要非得在这一世提高层次。

就像孩子本来只能考上武大、华科,最好也就能考上复旦、上海交大,非要他考北大清华,只会折磨他,并非好事。

“一不自生,自即六根。谓根尘相对。则有一念心起。若无所对六尘。则一念之心毕竟不生。故名不自生。”

根是我们自己的,尘是外在的。

六根指眼、耳、鼻、舌、身、意,它们是我们现象世界的根。我们的现象世界由我们的感觉构成,而我们的感觉就是眼耳鼻舌身意。

眼耳鼻舌身在西方哲学中被叫做外感官,意是内感官。外感官是我们跟外部世界打交道的途径,另外一种说法是我们通过外感官把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说成是外面的东西。

内感官是我们内心的感受,如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等,外感官感觉不到这些。人文是文化现象,主要靠内感官感受,我们的快乐痛苦,也主要靠内感官。

对于内感官来说,爱恨情仇和喜怒哀乐没有空间、没有广延,但有时间,比如我们知道爱一个人爱了多久,很神奇。

时间由我们的内感官产生,空间是我们的外感官投射出去的,西方近代科学会这么讲佛教和西方哲学。

什么叫六尘?色、声、香、味、触、法,六根对六尘,每一根对一尘,眼对色、耳对声、鼻对香、身对触、意对法,如果六根六尘不相对的话,那它们相互就没有唤起。

你知道你醒了,你的醒,唤醒了你,你也唤醒了你的醒,一样的共同唤醒,不是谁在先谁在后的问题。佛教在这里讲得非常高明。

《西藏生死书》很值得一读,这是经典中的经典。

诚如十二世纪的大师惹巴格坚所说:“人类一辈子都在准备,准备,准备;只是对下一辈子没作准备。”

因为佛教强调轮回,我们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稻盛和夫把生命分成三段,最后20年要为死亡做准备。如果你是二元论者、唯心论者,或者是相信佛教的人,那还得做别的打算。

我们可以把人的整个存在分成四个时相,即此生在世、临终与死亡、死后以及再生,这就是四种中阴。

此生对应的是自然中阴,临终是痛苦中阴,死后是法性灵光中阴,再生时是受生的业力中阴。

中阴在藏文中的发音“Bardo”,是指“一个情境的完成”和“另一个情境的开始”两者间的“过渡”或“间隔”。“bar”的意思是“在……之间”,“do”的意思是“悬空”。中阴,就是我们生活在中间。

我们处于这个位置就是在轮回。大多数宗教都告诉我们,生命是个过渡,当下并非最重要的。

记住,佛教禅定教导我们活在当下,但如果执着于当下,就会执着于声色犬马。当下其实不重要,过去、未来背后的东西才更重要,这一点很难做到。

“此生的自然中阴是准备死亡唯一而且最好的时间。其方法是熟悉教法和稳定修行。”

在这一点上,各宗教颇为相似,这也是佛教的一些观点。

五、存在主义的生与死

存在主义包括有神论的存在主义、无神论的存在主义、唯物主义的存在主义、唯心主义的存在主义,甚至还有佛教的存在主义。它与这些理论相互兼容,只是强调的要点不同。

存在主义关于世界本体提及较少,更强调人的存在。

我不想活成常人,也不想活成标本,我想成为我自己。

这就是存在主义,它强调做自己。在这一点上,它跟佛教不太一样,佛教认为存在主义太过执着于自我,而存在主义就是要执着于自我,因为天下除了我自己,没有别人是我,所以我尤其应该做我自己。是否喜欢存在主义,完全取决于个人喜好。

德国哲学家费希特说过,你选择什么样的哲学,取决于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要吃什么药,取决于你生什么病。存在主义代表人物是萨特、加缪。

我是一个不断自我创造的主体,没有先天本质。这一点跟佛教一样。

我要成为我自己,是通过我的选择塑造而成的。就好像我这一辈子是个即兴表演的演员,没有剧本。我在舞台上的表演取决于当下每一刻,最后表演结束,我死了、退出舞台,大家开始评价。

我每一刻的表演都是即兴的,不是过去决定了我,对未来也没有别的期待,是每一刻的表演决定了我是谁。所以这是非常英雄主义的。

死亡是什么?死亡是我存在,是我表演的一个必然的边界,但无论表演怎么样,一切终将落幕。

这是因为人类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在一个战乱的世界里,存在主义火了,是有道理的。做企业家,存在主义当然就算一种解药。我就要把我自己塑造出来,不管外界世界有什么样的变化。

加缪说:“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便是自杀。判断人生值不值得活,等于回答哲学的根本问题。”

你要不要死?To be or not to be,是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的问题。活还是不活,这是个问题。

“至于世界是否有三维,精神是否分三六九等,全不在话下,都是些儿戏罢了,先得找到答案。”

首先要解决的是,我要不要活下去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找到“我要不要活下去”的答案。如果不找到答案,人生就会很悲催,总是徘徊在要活还是不活的状态,那就没意义了。

“倘问凭什么来判断这个问题比那个问题紧要,回答是要看问题所引起的行动。我从未见过有人为本体论而去死的。”

他举了基督教的例子,基督教经常讨论上帝存在的证明,但从来没有一个基督徒为上帝存不存在的证明去死。

“伽利略握有一个重要的科学真理,但这个真理一旦使他有生命之虞,他便轻易放弃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行之有理,但不值得。他的真理连火刑柴堆的价值都不如。到底地球围着太阳转还是太阳围着地球转,压根儿无关大局。”

伽利略因为支持哥白尼的日心说,被教皇叫过去训话,教皇要求他要么公开放弃,要么受罚。伽利略选择了放弃。

伽利略的学生很年轻,二十几岁,在教廷里跟教皇交谈时,他对围观群众说,大家一定要相信他的老师,钟一定不会敲响,因为钟敲响意味着伽利略会走出来,意味着他放弃了,而他的老师是真理的化身,会为真理而死。

这学生真是太年轻了。结果到了晚上5点钟,钟敲响,伽利略神采奕奕地走出来,他的学生很愤怒,说从此之后不再叫他老师,他不配做老师,因为他居然不愿意为真理献身。

加缪说,伽利略做得对,到底地球绕着太阳转,还是太阳绕着地球转,与家庭爱情、学问、收入都不相关。

不管地球绕着太阳转,还是太阳绕着地球转,我们依旧听课、吃饭、回家、经营企业,对我们生命的意义不大。

因此,加缪认为,生命和真理,应该是真理为生命献身,因为所有真理都是为了荣耀我们的生命,让我们过得更好。如果有一种真理让你去死,那它不是真理,是催命符。

如果有一种真理要取消所有美好,那它不是真的,是邪恶的,是撒旦的咒语。这就是加缪的存在主义。

存在主义强调一定要活下去,只要没死就要活下去。很多大学生抑郁,推荐他们看存在主义,存在主义也有心理疗法。存在主义能从很巧妙的角度击中我们的心。

(笔记侠PPE课程学员在课堂上提问互动)

海德格尔,终其一生保持着农民的粗鄙气质,却拥有深刻的思想。他认为人分为两种:常人和此在。

回顾德国历史,《当权的第三帝国》等著作记载了二战时期的教育理念——将人打造成机器零件。这种理念认为个人没有自身目的,集体的目的就是个人的目的,因为集体代表了整体意志。

存在主义坚决反对这种观点,认为这将把人塑造成丧失个性的常人。

试想,若将这种思维应用于家庭关系:丈夫是可替换的,孩子也是可替换的——这直接拷问着我们的良知。每个生命都是独特不可替代的,存在主义正是要唤醒这种不可替代的自我意识。

每个人都应该做当下的自己,对待别人也要爱当下的他。跟过去的他打交道,会让你产生不真实的埋怨或回忆;跟未来的他打交道,会让你产生预期焦虑。

不要跟你想象的他打交道,那只是在跟一个替身相处,是对他的不尊重。他就是此刻存在于你面前的这个真实个体。这个观点非常先进,很符合年轻人的想法。

死亡是“最本己的可能性”,是“无所关联的可能性”。

死亡意味着我的死亡与别人无关。我吃饭与别人有关,我上课与别人有关,但我的死亡与别人无关。20世纪对死亡思考最深刻的很可能就是存在主义。

“死亡总只是自己的死亡”。

收音机收不到台、电视机出现雪花点、空调停止工作,这是功能丧失,不等于死亡,但我的死亡是真实的死亡。死亡始终只是我的死亡,这是死亡的第一层含义。

上课有人陪伴,吃饭有人作陪,但死亡无人能与我们同行。在死亡降临的瞬间,我们终将独自上路。孤独地面对死亡是最本质的可能性。

海德格尔说得很深刻。无论生前多么荣耀,像秦始皇那样有众多陪葬者,但那些陪葬都是虚假的。只要保持清醒认知,就会明白死亡始终是孤独的。我们注定孤独,生或许不孤独,但死必定孤独。

“只要此在生存着,它就实际上死着。”

死亡并不是最后那一刻才到来,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到来,它是一个渐变的过程。

“刚一降生,人就立刻老得足以去死。”

这句话说得多妙,你不出生就不可能死,但一出生就老得足以去死了,因为死也是一种资格。那些没有出生过的人没有死的资格,他们想死也死不了。

为什么会有死亡?因为有出生。刚刚一出生就已经老到足以去死,已经有资格去死。这些话多么毒舌。

“死亡是此在之不可能的可能性。”(终结的可能性)

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拥有各种可能性,我们是有自由的,可以做各种选择。

死亡意味着这些可能性消失,所以说死亡是不可能。但这种不可能恰恰也体现着我们的自由,因为我们还可以选择这种不可能。死亡也是一种可能性。

自由意味着我们可以选择死亡,所以死亡也是一种自由。但死亡意味着所有可能性的取消,所以死亡是一种不可能。合在一起,就是“死亡是不可能的可能性”。

我要让一切不可能,但这意味着我最后的自由。死亡可以捍卫最后的尊严,这就是我。

海德格尔可能是在欧陆哲学里面最深刻的哲学家,20世纪你如果只读两个哲学家,一个是海德格尔,一个是维特根斯坦。他们都来自德语世界,一个是德国人,一个是奥地利人。

“死亡是不可逾越的可能性。”

你说你能够越过死亡,跳过死亡,不可能。它是不可逾越的可能性,也是永远不会到达的可能性。没有到达过。

“日常的向死而在”是“在死亡面前的有所掩蔽的闪避。”

“死确定可知地会到来,但暂时尚未。”躲到“烦忙”之中“沉沦”。

日常的向死而生有两种形式。

第一种是知道死亡必然来临,却选择在死亡面前有所避让和掩蔽的闪避。

人们通过不同方式逃避对死亡的恐惧:有人通过恋爱获取快乐来克服恐惧;还有人依赖精神药品来抗拒死亡。

死亡确定会到来,但暂时未至,于是人们开始狂欢作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这种日常的向死而生表现为两种形式:普通的活着和寻欢作乐式的活在当下。

第二种向死而生是沉沦于繁忙状态。人们逃避死亡,要么惶惶不可终日,要么成为工作狂拼命忘却。

他说还有另外一种向死而生,就是本真的向死而生,是我承认这一点,我就是在死。勇敢地面对生活,极度求真、极度透明,并且只要还没有到达亡故之际,就始终死守,朝向死亡,这就是向死的自由。

我选择每一种活法,都不可避免地在选择死,我接受这一点。我同时在生,我也同时在死,这就是哲学意义上的、本质意义上的向死而生。

我绝不逃避我自己,而且我要活出我的存在。我绝不沉沦,我要活出我的样子,大家一看就知道这个事情是我做的,这件事情是我干的,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

你知道自己终有一死,因此会为整体谋划。当下的生活也取决于对整体的想象。

未来和当下彼此成就,对未来的想象成就当下,当下的行动也成就未来。这不是单向的关系,不是现在成就未来,或未来成就现在,而是相互成就。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指出,人是唯一具有时间性的动物。因为有死亡,人才有时间概念。如果没有时间,我们就不需要钟表或KPI,一切都不重要。

海德格尔这个人品质非常不好,因为他与纳粹合作。存在主义并不一定会让人变得高贵。一个人高贵还是卑贱,是否崩坏,不取决于聪明程度,而取决于选择。

人最终是自由的,没有任何选择是通过推理得出的,都是我们主动做出的。

比如公司开会讨论应该投A项目还是B项目,所有理性决策都指向A,但最后可能选择投B。所有决定都是我们做出的,不是推导出来的。即使推导出结论,最终决定也是因为我们认可它。

存在主义认为我们只有一个地方不自由,那就是无法让自己不自由。

比如上课可以选择不听、打瞌睡,这就是自由。有人说不自由,比如因为某人打电话要求听课,如果不听,觉得对不起某人。但依然是自由的,因为可以选择对不起某人。

萨特举过更极端的例子:有人用枪指着脑袋强迫上战场。萨特说,从此这场战争就是你的战争,因为面对枪口时没有选择死,就意味着选择了战争,必须为战争中发生的一切负责。

存在主义的伟大之处在于,我们永远要对自己负责。即使逃避或不选择,那也是我们的选择。存在主义绝不会被打垮。

在存在主义看来,某些宗教观点太消极。存在主义主张活出自我,虽然承认没有自信、没有自我,但既然现在有了“我”,就要活出自己,成为人的榜样。

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说,“我既不能发现我的死,也不能等待它,也不能对它采取一种态度,因为它是表现为不可发现的东西,是取消了所有等待的东西。”

死亡不是事实,不是具体的东西,你不可能害怕、喜欢或对它采取任何态度。死亡取消了所有等待,当死亡来临时,这个约会就被取消了。

“死是一种纯粹的事实,就和出生一样;它从外面来到我们之中,它又将我们改造为外在的。实际上,它和出生没有丝毫差别……”

这话太深刻了,很容易忽略。死亡跟出生是一模一样的,出生也是个命运,我们只能接受。出生比死亡更难受,但没办法,我们只能接受。

你无法问为什么要生,因为问这话时已经出生。生是从外面来到我们之中的。生我们不知道,因为是从外面来的,死也不知道,同样是在外面发生的。生死的事实都是外在的事实。

我们知道有生有死,接受有生有死,就是接受唯我论有两个边界。那个边界是唯我论没办法控制的。你可以升维,通过生、通过死,超越现在所在的世界,到达更大的世界。因为还有外面的事情。

死不在我的世界之中,从唯我论角度看,生也不在我的世界之中。可见我的世界只是众多世界中的一个,会连接到更大的世界。

宗教都会谈生谈死,原因就在这里。宗教一定会让我们超越所在的世界。任何宗教如果不让我们超越,我们就不需要宗教,只需要成功学或PUA。

哲学是通过理性固定住可以固定下来的一切,固定不住,哲学就就提供选项,告诉你这些选项之间的关系。宗教就是让你信,信完之后用这些信指导行动。

萨特说:“恰恰相反,我们似乎觉得死在我们发现它真实的样子的时候,把我们完全地从它那所谓的约束中解放出来。”

死亡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解脱,这种解脱是把我们从自我中解放出来,让我们看到更广阔的存在。面对死亡就像打开窗户,你可以选择看见外面的风景,或是永远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们通常似乎相信,正是死构成了我们的有限性并向我们揭示了我们的有限性。”

自由就是要有选择。但所有选择都在表明你是有限的。今天中午选择吃这盘菜,就不吃那盘菜;选择去这个饭店吃饭,就不去另外一个饭店吃饭;这一刻选择跟一个人结婚,就没有跟另外一个人结婚。

自由以有限性为前提,因为有限才会做选择。

再者,选项也是有限的。选择a就不可能选择b。自由以我们的有限性为前提,而不是要取消有限性。想要自由就得接受有限性,因为没有有限性就没有自由。接受有限性就可以接受死亡,因为死亡是有限性的体现。

自由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选项必须是有限的。要自由就必须接受有限性。死亡是有限性的体现,所以死亡也是想要自由的一部分。

他是这么说的,“人的实在将依然是有限的,即使没有死也是一样,因为他在自我选择为人类时自我就造为有限的了。

事实上,是有限的就是自由选择,也就是说在自己谋划着一个可能而排斥另一些可能时让人们显示着自己所是的。因此自由的活动本身就是对有限性的假定和创造。”

在自己实现着一个可能的时候,就排除了另外一些可能。向人们显示了自己所示的我是我,我就不可能是别人。有限意味着我们在自我创造。没有有限,没有限制,我们就没有创造。

带着镣铐跳舞,镣铐并不是外在的,所有的舞蹈它本身就是一种镣铐。

你跳民族舞,你就不是唱美声,你唱美声,你就不是通俗唱法。它就是镣铐,自由就是镣铐,镣铐就是自由,这一点也很深刻,存在主义,它真的接受一切了,这很厉害,它在这个世界把一切都接受了,很了不起。

“死完全不是我的存在的本体论结构,至少在作为自为的存在时是这样;正是别人在其存在中才是要死的。”

他说死是别人的事情,在我的生活中是别人在死。我的死是在别人的生活中。

死亡是我行为的极限值,是个极值。极值是我们无法触及和达到的,它只是个理念值。即使存在死亡,我的自由依然是无限的。在这里他又回到了唯我论的观点:我活在我的世界里,死亡不在我的世界中。死亡是我世界的一扇窗户,最终打开它是另一回事。

七、泛心论

泛心论认为心灵是宇宙的基本属性,万物皆有某种知觉,复杂意识由简单意识构成,它可以唯物也可以唯心。

但泛心论不同于中立一元论,中立一元论认为世界最基本的结构既非物质也非心理,而泛心论主张心理和意识无处不在。

鼠标、麦克风、激光笔、沙子都具有意识。

泛心论代表人物包括怀特海和查尔莫斯。在泛心论看来,我是神经元集合产生的意识,神经元以相同方式构成,就像大海由无数水滴组成。

每一滴水都是湿的,所以整个大海都是湿的。同理,宇宙各处都存在意识,人类也拥有意识。

泛心论认为死亡是身体分解,微小意识部分被拆解后可以构成更大的意识,就像水蒸发到云层形成雨滴。

我们的身体超越了个体的存在,但同时也是个体存在的一部分。我们是自己与我们的身体紧密相连,人被视为身心的一个复杂的集合体,然而身体属于外部世界,并且跟外部世界连在一起。

我们跟外部世界没有边界,我们一直连在一起的,我们从来没有截断过。这是泛心论的一个想法。这世界是由有死的活动世界和没有死的价值世界一起构成的。价值,就其本性而言,它是没有时间的,是不死的。

所以,我们就希望通过有互的材料构成不死的价值世界,泛心论在这个地方也是比较高贵的。我们肉体通过创造价值进入到不死的价值世界。因此在一个世界里的暂时人格性伴着另外一个世界里不朽的人格性。

英雄不朽,用泛心论解释是能够解释得比较好的。我们通过可以朽坏的东西创造不可以朽坏的东西。

结语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丈量生命意义的标尺;有限性也不是枷锁,恰是创造价值的源泉。

诺基亚固守“摔不烂”、柯达坐拥数码技术却迟疑的教训,正是封闭系统走向没落的缩影。

破解之道,在于勇敢打破“鄙视链”的幻象,直面孤独本我,向外部世界彻底开放。唯有如此,个体生命与企业组织才能在熵增的宇宙中,构建局部有序,抵御崩坏,在向死而生的旅途中,不断进化。

苏德超教授擅长将哲学转化为治愈焦虑的良药,在网络上吸引了数百万粉丝,单条视频播放量破百万。他学贯中西,从西方哲学出发,与东方哲学进行对比分析。他的西哲坊系列课程影响了诸多企业家和创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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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之后,进入了改革开放后的第5个10年,基于全球化和数智化的第五代企业家应运而生。今天的企业家和创业者,不仅要面对全球化和数智化的挑战,也要面对哲学、互生和智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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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北京市